我们为什么要翻译

因为中国文学，老师让我选择了同声传译。或者，更直接地说，因为中国文学的无奈和悲凉——至少蔡元培先生也是如此觉得。当然，还有很多人也这样觉得。当然，我们说的是中国当代文学。请原谅，作为一种民族美德，让我们不要指名道姓，让我们打掉一片。甚至，让我们给予适度的怜悯。因为他们正在——并将继续——受到惩罚。他们的影响力猛烈下降——就像个日渐衰败的黑帮。我们感到很难受。哦不，不是为了中国文学，是为了我们自己。是因为作为健康文明的人类，我们热爱文学，需要文学，渴望文学。就像我们同样热爱，需要并渴望食物，性和新鲜空气。不过，谢天谢地，我们还有外国文学。

因为保罗·奥斯特，女儿让我选择了同声传译。我读的第一本英文原版小说是保罗·奥斯特的《神谕之夜》。虽然我毕业于上海外贸学院，英语六级，算下来几乎已经学了十年英语，但真正让我体会到英语之美，让我爱上英语的，是保罗·奥斯特。是他小说中每个句子的那种音乐感。是他偏好使用最简洁单词的写作风格。接下来我又读了雷蒙德·卡佛，约翰·厄普代克和罗素·班克斯。我觉得简直就像掌握了一种魔法（虽然还不很熟练）——我可以读懂小说（而不是阅读理解）！

因为村上春树，姐姐让我选择了同声传译。如果你觉得这个名字太小资，那么我们可以把他换成纪德。他们有两个共同点：都是杰出的小说家，都既写小说又搞翻译。歌德说，只有懂外语，你才能更深刻地理解你的母语。（对，就是那个说中国当代文学都是垃圾的德国人）顾彬说，在德国，最好的翻译家都是最好的小说家，最好的小说家都是最好的翻译家。不过，这跟我翻译有什么关系？请看第五条。

因为我也写小说，妹妹让我选择了同声传译。因为事实正如歌德所说。因为写小说需要学习（而翻译是最大程度的精读），需要等待（而翻译可以让你有效地保持手热），需要忍耐（翻译可以帮你打发无聊，或者说，习惯无聊）。我的第一本书是译作，保罗·奥斯特的《幻影书》（2008）。第二本是长篇小说《不失者》（2009，虽然写于2003）。第三本是最近刚刚出版的译作，莱昂纳德·科恩的诗文绘画集，《渴望之书》（2011）。第四本是即将出版的短篇小说集《火山旅馆》（2012）。第五本是我正在译的霍桑（对，就是写《红字》的霍桑）的亲子日记，《爸爸和朱利安、小兔子巴尼在一起的二十天》，将于今年父亲节出版。第六本，我想，将是我的第二部长篇。所以，你看，就像花色间隔的多米诺骨牌：小说，翻译，小说，翻译，小说……